俗话说“挖一座坟,要修一扇门!”挖坟挖坟,挖的就是埋有东西的坟。挖坟说得儒雅一点,也就是盗墓。说到盗墓,这是一门技术,一门进行破坏的技术。活人坏了死人的安身之地,这就是做了缺德事。盗墓人为了求得内心的安宁,他们往往会积德行善。所以,在盗墓这个行当中便有了“修行功德门”的说法。
当再次踏出修行“功德门”的时候,我已经奔波了大半辈子,紧了紧手中的那把梅花扇,内心十分矛盾,因为盗墓行又要出事了,想起算命先生的那番话不禁有些黯然。长风已过,天地轮回,当初的那个预言如今还真灵验了。这一切,还得从头说起!
男人剪了辫子,女人松了小脚。川西剑门古镇的刘家村也是热闹非凡,午后的四合院内聚集了大批人。他们在谈古论今,说日子有盼头了。
然而,在院子后面的竹林中有几位十来岁的少年,他们神色紧张,似乎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!
“得顺哥......这样行倒是行!只......只是听老辈人说......说里面有脏东西!我怕......怕......”说话的是何杠子,结巴了半天冒出这么一句。三伢子抬手就是一巴掌,骂道:“你真是个熊包!恁平日里偷刘大爷家中的老母鸡也不害怕,一说起干这事儿,胆儿就变小了,你要知道,这可是我们发财的好机会!要是挖到值钱的东西,日后吃香的、喝辣的,你爱咋咋的!如若不然,以后我们下馆子,你就一边凉快去!”
这何杠子是何家的独苗,几代单传,加上天生是个结巴,家里人更是稀罕得不得了,什么好吃的、好穿的,都要先将他满足,然而他人却长得跟头猪似的,肥头大耳,走起路来都是一拐一拐的。他一眯小眼,急忙咧嘴说:“那......那我们按原计划行事!我听得顺哥的安排!”三伢子四下偷偷望了一眼,冲我低声询问说:“得顺哥,你看如何?我是没有任何意见,完全听从你的安排!”
我是他们公认的大哥,在村子里那可是“名人”,张家的老母鸡不下蛋,刘三姑家里的狗崽子断了腿都要找我,然后父亲就会狠狠将我揍一顿。而我也总是长不住记性,三天两头的到处惹事,母亲骂我是个败家玩儿!我有两个好伙计,他们也是调皮捣蛋的家伙,今天晚上我们又准备去发点小财!
六月的天真是够劲,太阳紧等不下山。好不容易到了天黑,天上已经挂起一弯模糊的残月,时而佛过一丝凉风,各家各户晚饭后都在纳凉,散解这一天的疲劳。然而,只有我的心是心不在焉。
突然,门外传来几声狗叫,这是我们的暗号。母亲见我神色慌张,叮嘱我说:“你这狗崽子又要干哪门子坏事?不准乱跑,不然打断你的狗腿!”我怕我们的秘密被她发现了,于是连忙摆手说:“不......不得干坏事!”
母亲算是把我给守住了。想跑,那是不行。可他们在催我呀!门外又是一阵狗叫声,我更是心急如焚。母亲笑着说:“那狗儿是叫你的吧!”我哪里敢承认,直说:“不是!不是!狗怎么会叫人呢?”
突然,隔壁的大婶叫我母亲去帮帮忙。我心想,嘿,机会来了!母亲临走时再三叮嘱我说:“不准乱跑!不准乱跑!”
“知道了!知道了!”她前脚一出家门,我转身便逃。身后传来母亲的叫骂声:“得顺,你这个不成器的快给我回来......”
嘿!好不容易逃出来,喊我回来那可不成,要挨打也是明天的事。我心下一阵自我安慰,撤身在柴堆里拿起早已准备好的法器,头也不回地带着三伢子跟何杠子跑了。
我们三人沿着村子后面的树林一路狂奔,直到看不见灯光这才停下。何杠子将铁锹一甩,一屁股坐在地上抱怨说:“哎呀!我......我的妈呀!差点累......累死我了!”三伢子一把将他提了起,骂道:“你这没用的玩意儿!才这么点路就把你累成这样子啦?”
三伢子是在穷苦人家出生,从小没了父母,傍着仅有的一个爷爷长大,人长得牛高马大,似乎有着使不完的劲儿,可就是不怎么听话,成了游湖浪荡的捣蛋鬼,一听说哪里能搞钱,比谁都跑得快!所以,我的每次所行动都少不了他。
“啊......鬼......鬼火!”何杠子一撅屁股翻跳而起,支身躲到一颗柏树后。这本是一片几百年的古树林,长满了水桶粗的柏树。树林的一边住的是村民,另一边却是一片坟地。
抬眼望去,果然如他所说,在离我们不远处正是那片古坟,坟上各种颜色的火花随风飘动,时而高飘,时而低昂,有蓝色、有红色......火苗顺着山坡一路爬升,在山腰抖动了一阵又顺着山坡燃到了山脚,将众多的古坟照得一片暗红。
我重重捏了把汗,这鬼火只是听大人们说过,却从来没有见过,难不成还真有鬼?就连平日胆大如牛的三伢子都害怕了,他颤颤惊惊地问:“得顺哥,你看会不会真有鬼?”
我心下也有些害怕,不过既然身为他们的老大,总得像个大哥的模样,于是给他们壮胆说:“莫怕,不知道我有家传的抓鬼术?让我先来将这些鬼火收拾了再说!”
至于我怎么会茅山道术呢?那就不得不说道说道了。我这茅山道术并不是什么障眼法,而是传自于祖坟里的一本奇书。
其实,早在前些年的时候,我祖上本是大清朝的地方豪绅。这古语有云“富不过三代”真是一点不假。鸦片战争期间,祖上为了躲避战争,只得将家里的钱财全部捐给了。可这些人并不就此善罢甘休呀,他们打着抵御外敌的旗号四处筹款,将我们家里所有能置换成钱财的东西一揽而空,还说刘家是顽固份子,又将仆人驱赶得一个不留。
祖辈人见家势已破,受不了打击,转眼相继离开人世。我爷爷(刘山河)本想去亲戚家借点盘缠来处理先人的后事,却不知他们为了躲避战争早就没了踪影。万般无奈之际,刘山河只好将家里仅剩的一张前清大床变卖了这才安葬了先人。
人说‘人是铁,饭是钢,一顿不吃饿得慌!’刘山河偷了王老二家中的老腊肉,由于不敢在家里煮着吃,想来想去想到一个好去处,那便是自家的组坟地。
吃好了腊肉,刘山河也就在坟地里睡着了。这个夜里,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梦, 老辈人将数十根金条埋在先辈人的棺材里,而且里面还有很多的奇珍异宝。
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,他心下有些质疑,里面会不会真的有些东西?在坟前转了一阵,他很想挨个儿挖开瞧瞧。可这都是自家的祖坟,如果挖了那可是做了绝事,想了想还是没敢动手。
还真是奇怪,连着几天他都 了祖坟里有金银珠宝。他觉得很是怪异,难道这是先人有意给我指条明路?他一阵暗笑,觉得这太不可能了,不过坟里的那些珠宝确实太诱人。这到底去还是不去?他徘徊了好大一阵,终于心下一狠,决定去挖开瞧瞧。
这天夜里也真不凑巧,刘山河刚出门就下起了瓢泼大雨。他心下害怕,只道是得罪了祖宗先人,忙着朝祖坟方向磕了几个响头,赶紧回到家中喝了几口烧酒给自己压压惊,可刚刚倒下去脑海中又泛起了祖坟里的财物。他这次真的惊了,莫非是先人有意让他前去挖出这些财物。他又给自己灌了几口烧酒,扛着锄头又向祖坟摸去了。
说也奇怪,刘山河到了自家坟地的时候大雨突然停了。刘家的祖坟多达数十座,到底是挖那座?这可把他难住了,根据在梦中的回忆,他围着坟地转了几圈,选了一座没有碑文的小坟,自己安慰自己说:“这碑文上没有记载,说不定不是自己的祖宗。”他倒吸了几口凉气跪在坟前磕了几个头祈求先人莫怪,接着就放手大干。
这座没有碑文记载的老坟是不敢挖了,他坐在石碑前揉了揉睡眼就准备去别的坟前瞧瞧。
突然,他伸手在一座石碑上一搭,石碑突自沉入土中。刘山河吓得连连后退,只道是前人显灵了,忙着在坟前直磕头谢罪。过了好半天周围没什么反应,他才大着胆子探头去查看,只见石碑落入一个石匣之中,他心下一喜,以为下面肯定有宝物,于是擦了擦冷汗便将周围的泥土全部刨开。
当他挖到石槽的底端时又有些失望,除了一块无字的石碑之外再无他物。刘山河心有不甘,于是用锄头在石碑上敲了几敲,石碑发出‘咚咚咚’的响声,接着便向他倒过来。一具棺材的大头顿时出现在眼前。刘山河心下一紧,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。
这棺材缓缓从里面滑出来,刘山河向后退了几步,暗骂自己真是个熊包,与其回去饿死,还不如死在自己先人的手中。他心下一横便大着胆子将棺材打开,棺材中并没死人,只有一些散碎银两和一口小黑木箱子。
刘山河大喜,这还真有财物,收拾好这些东西便将棺材重新埋葬好,然后对着棺材磕了几个头便乐呵呵地往家赶去。他掂了掂碎银一阵暗喜,心想,这又可以过得一段日子了,还有那香喷喷的狗肉。他越想越是高兴,忍不住自己都笑了。
可奇怪的是,自从得了这些碎银之后,他便再也没有 过祖坟里面的财物。闲来无事之余也只有翻看这本黄皮子老书打发时间。这一来二去,他越看越觉得这书中记录的东西很诡异,居然有收复鬼神、替人相面、安埋死人的法术等等,看到后来竟然着迷了。
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,刘山河早就将这本黄皮子老书背的滚瓜烂熟。不过望着所剩不多的银两,他又犯难了。这里定然不是他的久住之地,望了望这个生活了多年的伤心之地就准备离开。
突然,破屋外传来一阵吵闹声,刘山河懒洋洋地去打开院门,这邻里乡亲正急冲冲地向西边跑去,他一把拉住一人问:“二......二牛,发生了什么事?”二牛随口答应说:“西河边的三嫂子中邪了!”
他刚一说完就发觉拉着自己的是刘山河,回头嘲笑说:“哟哟喂......我说刘家大少爷,你不在家睡大觉,难道你也想去凑凑热闹?”刘山河一听说有人中邪了,心中出奇的痒,这阴阳录中正巧有抓鬼降精的那门道法,说不定还可以试试手,看看祖坟里的这书到底有没有用,于是点了点头说:“走吧!说不定......”
两人沿着村子边的小河沟一路狂奔到三嫂子的家门口,小院内聚集了很多人,刘山河在人群中探头一瞧,发现坝子中放着三嫂子,她满脸发黑,全身浮肿,身子还在不停地抽搐着,看样子只剩下半条命了。
三嫂子的男人阿福趴在地上哭得双眼发肿。刘山河给自己开了天眼,发现她身上躺着一个青年男子正在吸食她的真元。刘山河往前探了一步,看到那男子的双脚上还长满了刺,他吸了一口凉气,暗自吃惊:“这不就是刺藤精吗?”(刺藤精,山里生长的一种植物,枝条上长满了刺,曾血红色,春季,可以采其花枝食之。据说这种植物一旦上了百年就会变成刺藤精,可以化作貌美如花的女子,也可以变成血气方刚的青年男子,是个多变怪。在南方,人们一般砍来做柴烧!挠抓三嫂子的花束刺腾正是上了百年的刺藤精!只因雷雨破了精气,须得吸食人的元气来弥补自己的真元,此处不作细说,后文中有详解。)
刘山河三五几下拨开人群,让众人赶紧退开。人群一阵骚动,骂他是个疯子,村中更有几名男子追着他一阵暴打。刘山河边跑边叫:“别打了!别打了!我有办法救活三嫂子!”
这些人哪里相信他会有这等本事,一人吆喝说:“刘山河,你已不是什么大少爷了,少在这里摆阔!赶紧滚,别在这里碍事!不然老子可不客气了!”阿福止住了哭声,心想自己爱人活命无望,还不如让他试试,说不定还有一线希望,于是忙将那几人止住,扭头哭泣问:“山河兄弟,你有什么好办法?”
刘山河啥话没说,让众人全都退到三丈开外。阿福愣了愣眼神很是不相信他,刘山河焦急地厉吼几声:“再不让开,你媳妇儿要去阎罗王哪儿报道咯!”阿福半信半疑地将众人候到坝子外盯着他的一举一动。
刘山河双眼一闭,围着三嫂子跑了几圈,然后拖起地上的扫帚在空中轻点三下,使出茅山道术中的天罗地网法,喃喃念道:“一断天韵路,二断鬼无门,三断地狱路,四送阳关门......”
一段咒语念完,他在三嫂子脑门使劲一拍,三嫂子发出“啊!”的一声惨叫。那干枯的花束刺藤向刘山河一阵急抓,刘山河自从看了茅山术之后也多多少少学了一些武艺,他向后一个大翻身,双手向前急探,抓向刺藤的双眼。几个回合下来,刺藤精发现眼前的这人非常厉害,自己不是敌手,来日方长,犯不着在这里废了自己的百年修行,还是逃命的好。
刘山河却不这么想,你个坏家伙,今日若不将你收服,他日不知还要害死多少人。刺藤精几次都想溜掉,但都被刘山河以道法逼了回来。过了一阵子,刺藤精又发动了数次偷袭,但每次都失败了。这下刺藤精可算是着急了。看来,今日想轻易脱身恐怕不是那么容易,于是绕在刘山河的周围做试探性抓击。
突然,刘山河站住了身子,刺藤精似乎找到了机会,口中喷出一道黑气,然后躲在后面向刘山河腰间缠去。刘山河这分明是露出破绽故意引它上钩,等刺藤明白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。他一把扭住刺藤精的头颅使劲一抓,然后一阵糅合,心中画出一道令字神符贴,在它身上猛拍一掌,刺藤精好歹也是修行百年的妖物,这一掌并未要了它的性命,一番挣扎后张开大口向刘山河急咬。刘山河再画出一道灵符贴在它的天灵盖,刺藤精双手急挥了一阵便消失得无影无踪。刘山河心下大喜,因为他怎么也没不会想到自己竟然如此厉害。
坝外的众人见刘山河动作怪异,只当是发了神经,于是冲上来将他围住,问他这是什么意思。刘山河缓缓解释说:“众位相邻,三嫂子过会儿就好了!”这些人还是不肯相信他,抖手就要将他一番重捶。刘山河急忙指了指三嫂子说:“等等!先看看她再说!”
再看三嫂子时,她脸上的黑气已经退去大半,身子也不再颤抖了。阿福拿来热水替她擦了擦脸,三嫂子咳了几声,颤颤惊惊地说了一声:“已经好多了!”邻里乡亲见状大感震惊,这其貌不扬的刘山河居然还会这等异术。还不得不对他刮目相看了。
自从救活三嫂子之后,刘山河的名字一时之间传遍了十里八乡,来找他驱魔看病的人也是络绎不绝。刘山河倒也乐于助人,有钱的给钱,没钱的给粮,既没钱也没粮的他也从不找人家要。
时间就这样过去了几年,刘山河摆起了小摊,日子是越过越好,讨了媳妇儿生了子。他这才明白祖宗坟里并没有什么金银珠宝,所谓的财物指的便是这本黄皮子老书。
刘山河的这门儿手艺传给了我的父亲,属于父传子的手艺。父亲也就理所当然的继承了父业,照样替十里八乡的近邻们做做法事、相相面。
我出生的时候父亲正巧在别人家做法事,他说为了我以后成长比较顺利,于是便给我取了一个刘得顺的名字。在我小的时候,正赶上清末时分,四处一片荒凉,身在川西的门户之地也是一片狼藉,更谈不上什么读书习字了,成天只有跟着母亲用干柴棍子在黄土地上画上一个大大的鸭蛋,这样便是学习了。
时间过的很快,我也已经开始记事了。有事没事的在家里东翻西撬,将一屋子东西搞得乱七八糟,爷辈留下的那本黄皮子老书自然而然的被翻了出来,整天也学着父亲拿着桃木剑东劈一下西刺一下。为此,我没少挨打!母亲常常骂我是个不成器的东西,不让我学习这茅山道术。父亲见我年少也不认识几个字,于是告诉母亲,让我多认识认识几个字也是好事。
就这样,我成天抱着本黄皮子老书像唱小曲一样从南唱到北,自东唱到西。时间在流失,我也逐渐长大了,自认为对茅山道术的修行颇具几分火候,所以也就有了天不怕地不怕的胆子。
鬼火跑的急,我说着学起父亲的模样,将桃木剑左右一劈,在面前画了一个大大的圆圈,施出一记道法,念道:“月出中天,天地轮回,大鬼小神请让开,下面抽来五茯火,上面搬来雪山令,......敬请南斗六星,北斗七星,舞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!”
一记道法念完,那鬼火还在上下左右乱窜。何杠子压低了声音结巴说:“得顺......哥!你家传的道法......怎么不灵了?”我见平时父亲也是这么驱魔捉鬼的,怎么到了我这里就不灵光了?当下也是很纳闷儿,望着东窜西跳的鬼火,身上渗出股股冷汗。
突然,林中佛过一股凉风,鬼火一溜烟地跑到了山顶,忽地消失了。何杠子早就吓得屁滚尿流,三伢子也是半天不说话。我咳了两声替他们壮壮胆,这才吩咐说:“走!去瞧瞧!”三伢子一把拉住我说:“得顺哥,我们要......要真去?”
我听他的意思是要打退堂鼓,于是不解好气地问:“难道你不想发财了?那坟里要是有金银珠宝,可别怪当大哥的没提醒你啊!”三伢子一听,顿时又来劲儿了,一把提起何杠子说:“结巴!发财的机会到了!”何杠子颤颤惊惊地说:“我....我怕!”
“你怕个求!”三伢子拖着他就向古坟堆走去。我四下望了望,鬼火还真就不见了,这才蹑手蹑脚向他们靠去。
这片古坟依山而建,墓碑错落有致的布满山腰,加上四周都是参天大柏树,惨淡的夜光下显得特别的阴森,凉风拂过,像有无数双眼睛正紧紧盯着我们。
我们白天早就选好了坟堆中间的一座古坟,那是前清一户人家的,占地好几丈,周围是青石条修筑的护栏,墓碑都比人高,上面雕刻的碑文都有些看不清了。古坟周围生了不少杂草,看似很多年都没人来祭拜过。根据我们的猜测,里面的东西肯定不少。三伢子两人停住了脚步,似乎还是有些不敢动手。
我心下也是倍感焦急,这怎么办呢?既然来了,总不能丢了这个当大哥的脸,多多少少挖刨几下也行!我将桃木剑左右一劈,将家里带来的糯米围着坟包撒了一圈,再次给他们壮胆说:“不怕!有我在,你们动手挖!要是真有什么妖魔鬼怪,我自有办法收拾他们!”何杠子一听真的要动手挖坟,吓得浑身都在哆嗦,三伢子踢了他一脚,骂道:“没用的玩意儿!都还没动手就吓成这样,早知道就不让你来了!”
突然,又是一道左转的石巷,前方照样断了去路,有了上次的教训,我依葫芦画瓢,在往前三步的地方踩了一脚,而后以飞一般的速度退出了石巷。说也奇怪,两边的墙壁并没有向中间靠拢,我正准备进去瞧瞧,迎面飞来两条花枪,好在我有所准备,赶紧斜身一避,花枪从我旁边飞过,强大的劲力刮得面部生疼。
这是荆棘阵!一个很直观的念头浮上我心头。前几年跟父亲学过一些五行八卦、奇门遁甲以及消息埋伏,机关陷井之类的变数运作之理!虽然不是太精通,但也知道个大概!这正是利用五行八卦之理设计的一个荆棘阵。这种阵法算比较简单,只有五个关口,在每个关口设计有一道机关,以“快、狠、准”著称,完全令人无所防备,最为厉害的要数最后一关,会有好几种变化,是个小型的连环机关,牵一发而动全身!
现下已过了两个关口,目前还不清楚前面三个关口是个什么情况,由于我想急着出去,只有冒险前去看看才知道了!我一路前行,依同样的方法连破两道关口,正要继续往前走时听到了老头子细微的说话声。我心下大急,难道被他们发现了?等了一阵,发现声音是从右边传出来的,而且是隔着墙壁,这才大着胆子准备听听他们说的什么!
老头先是讲述了唐代以前的古董鉴别方法和出地,接着又说了一阵挖坟盗墓的技巧,说到关键之处便没了声气,而后不由得直叹气。我心下暗想,你都是老盗墓的了,还叹气干啥?
稍稍过了片刻,墙壁那边传来黄阿四的声音,他安慰老头子说:“恩师,你也不必如此耿耿于怀,你的这一身本事,足可横扫大半个关中平原,至于你说的什么奇人!我看比起恩师来,那也算不得什么!”那老头子说:“你是不知道,那人的本事可大了,想我土爷一生,最为佩服的人就是他!”听他如此一说,我这才知晓那个老头子叫做土爷!
土爷越说越靠谱,照他这么说,几乎可以肯定,我爷爷曾经也是个盗墓人,只是不亲自动手罢了。土爷抓我来的目的已然明白,多半是为了寻找他的下落。然而他却不知道,早在我小的时候,爷辈儿都去世了。知道了他的目的,我心下也就轻松多了。黄阿四突然说了一句:“恩师,要是能找到他的那本古书,岂不是更好?”
这个黄阿四真是心黑,别人家的东西你也想要。我下意识地摸了摸那本书,发现稳稳躺在我腰间这才放心。土爷淡淡地说了一句:“要是能得到古书固然是好,不过这种机会太渺茫了。根据朋友的描述,据说刘家的那本书非常神奇!”
“有什么奇怪?”黄阿四急问。我对家传的古书再熟悉不过,说世道中确实有定财一宗,定水一宗。在以往看来,这些都太常见了,因为我就差没把书翻烂了。再说了,父亲是继承祖业,有什么神奇之处难道他不会告诉我?且听听土爷怎么说。
良久,我都等得有些发急了,土爷才说:“早些年,听道儿上的朋友说,刘山河有一次喝醉了酒,无意中说出了其中的秘密。刘家的这本古书是前后连着看,也就是前面看一页后面再反着看一页,这样依次类推才能窥得其中的盗术!至于是真是假,那就不得而知了!”
啥?他说的还真是我爷爷。我有些不太相信,很想把书拿出来瞧瞧。土爷接着吩咐说:“这些都只是听说,目前最关键的是看紧那小子!他可能会跟刘家有关系,因为般若掌这门功夫十分罕见,一般人是不会使的,千万不能让他跑了!还有,淑娴你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?”
“放心吧!爹!兄弟们已经探好了墓冢的位置,后天就可以下地了,不过此墓地处暗阴之地,只怕里面不太干净,到时候可以拿那小子试试,是真是假,一试便知!”
这暗阴之地我是知道的,就是日月不能照射的地方,而且常年地表生霜,就算三伏天也是如此,阴气很重,一般很少有人选这种地方做墓地。因为人死之后体内聚集了不少的气,有的是怨气,有的是怒气,有的则是喜气,各种气交汇在一起便会触动死者的尸气,身上渐渐长毛,直到有一天变为僵尸。但同时这也是快风水宝地,只是可遇而不可求。要是有高人做法,若将死者安葬在这里,可保尸身千年不腐。
这方宝地跟死者的生辰八字和去世的时刻有关,男子需午时午刻午分出生,去世的时候也是午时午刻午分,女子则需子时子刻子分,出生跟去世的时辰相同才能享受这方宝地,而且还需高人做法,只是出生跟去世的时辰相同就已经是千载难逢,更别说其他的了。淑娴咳了两声,接着说:“你去瞧瞧那小子!不要让他溜了!”
淑娴很明显是在给黄阿四分配任务。按照她的说法,意思应该是让我去替他们探墓,要是墓中真有僵尸,那可不是好惹的,被他逮住了岂有活命的道理?几人心肠真够歹毒!我心中一阵抱怨,正向逃之夭夭。
突然,我听到了一阵脚步声,而且越来越近。正面走来几道人影,荆棘阵还差最后一关,我心下更是大急,照这情形是出不去了。要是跟他们撞个正着,岂不是自讨苦吃。好汉不吃眼前亏,留得青山在,还怕没柴烧?既然知道了他们的打算,还愁找不到对策?我顺着原路一直疯跑,好不容易回到了狗窝,伸手一摸黑黑的头,侧身倒在地上假意睡觉。
紧接着,土爷带着黄阿四和淑娴也赶来了。我心下暗自庆幸说:“还好小爷跑得快!要被你们逮住,不死皮都要掉一层!”
几人见我在熟睡,嘀咕了几句便即离开。土爷吩咐说:“看好他!可不能出了什么乱子!”黄阿四答应说:“恩师放心,这地牢并不是一般人能够进出,如若不然,那是自寻死路!”
你们真够狠,居然设置了地下机关。几人走后,我赶紧拿出那本《阴阳录》依照土爷所说的方法前后搭配一看。这不看不知道,一看吓一跳。书里尽是讲了一些上乘风水术,安埋王侯将相的墓冢之法,还有破解机关陷进的各种招数,诸如九转离心等等,前前后后多达数十种。由于我对此书非常熟悉,前后一对比已将所有的技巧记下,但要将其融汇贯通,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。
我这次彻底惊呆了,原来书中暗藏玄机。可父亲从未跟我提及此事,难道他也不知道吗?他可是继承的祖业,按照土爷的说法,这本书的秘密应该在我爷爷手中都得到了破解。难道他也没有将这个秘密告知父亲?
现下父亲生死未卜,可我一直坚信着他还活着。要是他日父子重逢之日,也好共同探讨。这个晚上我没有休息,直到黑黑蜷成了一团,我才迷迷糊糊的打了会儿盹。
“喂……喂……老弟!老弟!该吃东西了!”黄阿四摇了摇我,接着又给黑黑扔了几块红薯,这才说:“你怎么还有心情睡大觉?”我早就知道了他们的打算,于是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说:“你不是让我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里么?”黄阿四叹气说:“我这也是为了你好!”
“噢,何以如此之说?”我转了个身继续眯着眼睡觉。黄阿四说:“这院子四通八达,下面设置了无数的机关陷进,上面还有一大群人,你不老实呆着,出去肯定送死!”我就奇怪了,他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事情?黄阿四塞给我一块黑黢黢的东西说:“老弟,此去凶多吉少,带着这块黑驴蹄子以为防身之用,切记不能说是我给你的!”
这黑驴蹄子我倒是听说过,是克制尸变最好的法宝。可眼下这个东西根本就不是什么驴蹄子,而是一个厚实的骡马铃铛,与我知道的黑驴蹄子根本就不是一个东西。我心下不安逸了,你这黄阿四真是假心假意,说是给我个黑驴蹄子,结果给我个铃铛!黄阿四只是淡淡一笑,接着便离开了!黑黑冲我叫了两声便开始啃吃红薯,我这才注意到,我吃的竟然跟狗一样,只是我的是熟的,黑黑的是生的。
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,我刚准备二探荆棘阵,黄阿四的内人淑娴来了。看见这个丑女人,我根本就不想跟她搭话。她冷冷地说道:“别想着逃跑!你是跑不掉的!”接着,从楼梯上下来了两个个大汉!他们身强体壮,一看就知道是练过功夫的,两人啥话没说就堵在了门口。淑娴吩咐说:“将他看好!”一名大汉应道:“大请放心!”
为了我这么区区一个娄娄,居然搞得如此小心翼翼,他们着实画了不少精力。黄阿四说得一点都不错,这土爷的势力真够大!想跑,那是肯定不行了,就我这身板,就算功夫再好,也不能在短时间打倒五六人。与其有这番精力,还不如好好睡上一觉,养足了精神,也到墓冢中去瞧瞧,看看到底有什么好东西!
“喂喂!快起来了!”一人将我摇醒,塞了一只烤鸡给我说:“快吃吧!吃好了赶紧上路!”我早就饿慌了,抓着烤鸡直啃。两人见我狼吞虎咽,发出一阵冷笑,一人说:“瞧他那熊样!自己都要死了还不知道!”
啥?我要死了?不就是去下地干个活儿吗,至于这么大惊小怪的么?有得吃就吃,免得做了饿死鬼也不划算!我才懒得将他们理会,很快将整只烤鸡吃了个精光。
两人带着我出了狗窝,土爷等人早在外面等候。天上的月亮很模糊,土爷啥话没说直接走了。黄阿四拉了拉我说:“走吧!还等什么?”我四下一番张望,淑娴警告我说:“别想逃跑!不然立即将你分尸!”我心下将她一番诅咒,暗骂:“你这婆娘倒是真的心狠手辣!今儿个除非让我死在墓中,不然这笔账算是跟你记下了!”
随同我们一路的还有土爷的两名手下,正是看管我的两人。一人叫阿福,另一人叫阿贵。他们负责背负铁锹之类的家伙,二人一句话不说,只顾着埋头赶路,我刚想开口说话,黄阿四捏了我一把,低声叮嘱说:“别说话!不然有得苦头吃!”我随即意识到,这可能是他们的行规。在黄土地里中穿梭了一阵,终于在山坳中停下了,阿福停住了脚步说:“爷!到了!”
果然不出我所料,这地方一片漆黑,那微微突起的土堆周围矗立着四块方石,站在老远都能感觉到有一股极冷的寒气。土爷踱着小步来回走了几圈,沉吟了半响说:“原来竟然在这里,现下还不适合动手!须得等到子末时分!”
“恩师,为何还要等到那个时候?”黄阿四弱弱地问了一句。土爷解释说:“这暗阴之地本是一处阴地,但同时也是一处阳地,根据我对此墓葬的了解,这是一个天蝎墓!”
“天蝎墓?”我们几人同时一阵惊呼。土爷接着说:“不错!正是天蝎墓!这个墓穴是高人设计,外表看起来虽冷,如果所料不错,下方必然炎热无比!所以须得等到子末时分才能动手,因为那才是真正阴气最盛的时候!”淑娴问:“爹,那我们现在还需要准备什么?”土爷吩咐说:“为了克制墓穴里的阳气,须得以阳刚之气注入!”
土爷的话提醒了我,因为在我身上的这本古书中也有这样的记载。土爷接着吩咐说:“弄些干柴来!记住,只能要干柴!”黄阿四则问:“恩师,备柴做什么?”土爷说:“以防万一!”
他果真是个高手,夜里子时阴气最盛,如若点燃大火,阴气便会得到缓解,这确实是个好办法!黄阿四还想多问几句,但土爷早就走开了!
我们几人在林子里忙活了好大一阵捡来几捆干柴,又照土爷的意思在土堆周围满满堆了一圈。一切准备妥当后,淑娴估摸着时间递给我一把铁锹,让我开始挖刨!
说实话,我并未真正刨过古墓,只有四下一阵乱铲!淑娴冷笑着说:“瞧你那模样,真是个棒锤!”她在土堆的四角给我指定了四个点位,让我在每处都挖一个三尺来深的盗洞!我虽心下害怕,但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,只有按照她的意思执行。
地下腾起的寒气逼得我连连哈气取暖,两条眉毛都挂上了冰珠。当我将盗洞挖好之后,土已经爷醒了,他问:“现下什么时辰?”黄阿四回答说:“恩师,亥时了!”
“找了三年,终于可以动手了!”土爷起身长长叹了口气,接着说:“这三年里,我找遍了数十个古城池,没想到就在自己脚下,今儿个不管下面有什么妖魔鬼怪,土爷我见神杀神,遇佛杀佛!”
原来这家伙早有预谋,却不知埋的是谁?土爷吩咐我们每人占据一个盗洞的位置先准备着。我先选了正南的一个方位,因为这个方位相对来说要安全一些。我在刚才挖掘盗洞的时候已经瞧过,根据阴阳录中的记载,我大致判定了这个墓葬应该是座南朝北的格局。(座南朝北:在风水中,意为棺材的摆设方向。一具棺材又分大小头,大的一头是搁置死人腿脚的方向,小的一头才是放置头部的地方。在民间,老百姓认为死人可以像活人一样,可以起身到处溜达!如果死人头部位置朝北方,那么当他坐起来的时候正好可以看到南方!)
古人对墓冢的埋葬特为讲究,因为这会关系到后人的仕途,福祸问题,也就有了“阳间十人在挣,不如阴间一人受困”这么个说法。
所以他们请来风水大师给死者寻得一方好地,以慰后辈人能够飞黄腾达,也有阴比阳同之意(阴比阳同:民间普遍认为,世间有阴阳两间,人活在阳间可以吃喝玩乐,死人在阴间一样可以潇洒。)
“恩师,这......?”黄阿四突自问了一句,似乎也不太清楚。土爷沉吟了片刻说:“小四,你随我二十多年,望闻问切四门盗掘技术已颇为娴熟,可是这武艺......”我见土爷不正面回答,竟是唠些家常,只盼他快说说有关墓冢的事情。黄阿四一桩跪在土爷面前,低头说:“这都怪阿四愚笨,未能习得其中精髓!想我十岁那年,一把火烧了庞家,从此流落他乡,若不是恩师收留,恐怕早就曝尸荒野了!哪里还敢有别的指望!”阿福插嘴道:“咦,四哥!你的故事还不少啊!”
“不错!庞家人欺人太甚,只恨没有将他们全家烧死,让那个小杂种跑了!”黄阿四将牙齿咬得格格作响,恨不得将那人碎尸万段。土爷将他慢慢扶起,叹气说:“这都是上代人的恩怨,你又何必如此固执?”
“四哥,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旁边的阿贵忍不住内心的好奇,接着也问了一句。我心下也觉得奇怪,这黄阿四跟庞家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?为何有如此过激的行为?他摇了摇头说:“这都是冤孽,告诉你也无妨!其实早在多年前......”
我们几人扬动铁锹,按照事先指定的方向开始大挖。黄阿四同另两名手下动作非常娴熟,我哪里能跟他们比,竭尽全力都赶不上节奏。土爷嫌我太慢,一把将我推开说:“年轻人,一看你就是个外行,瞧着!”他抄过铁锹在地上抖动了几下,那铁锹犹如一条飞舞的龙头,上下荡动,捣得黄土齐飞。淑娴狠狠瞪了我一眼说:“你要是跟刘山河有瓜葛,真是辱骂了他的名声!”我见她并不知晓我的身世,急忙回答说:“那是!那是!我只不过是一个无名小卒,哪里敢跟什么高人比!”
“恩师!通了!”黄阿四一声急喝,土爷几人随即退出盗洞。一股热风从里面急吹而出,刮得脸上火辣辣的痛。土爷喝道:“快点火!其余人等全部退出去!”淑娴的动作相当快,几个起落便将周围的干柴全部引燃。(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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