孟京辉的新冒险:我不想辜负这个时代_情感美文

2023-04-24 09:41:43

小雪过后的第二天,冷空气杀到杭州。天空下起了雪籽,有些阴冷。傍晚,沈塘桥18号,浙江杂技总团大院外,清一色的红色景观灯已经点亮,照得外立面通红。一只巨大的犀牛,被投在大楼高高的墙面上。从这天开始,这里有了全新的身份——杭州蜂巢剧场。

几个小时前,先锋话剧导演孟京辉在此出现。在一堆杭州话剧中心的工作人员中,身穿厚实黑色羽绒服的他,并不十分显眼。为了当晚的开幕仪式,他从北京青年戏剧节上搬来了一些装置艺术作品。一件一件调试朝向和摆放顺序,不时歪着头打量,以确认每一个细节的准确。

开幕仪式的时间越来越逼近,灯架已经按照孟京辉的要求挪到了柱子的身后,灯光分别照向两侧悬挂着的印有剧名的旗子。

此时的孟京辉脱下羽绒服,换上了一件暗色西装。他穿过人群,走上台阶,大声朗读了诗人聂鲁达的作品,《我在这里爱你》,算是给开幕式剪彩。

孟京辉的「御用演员」刘晓晔,《两只狗的生活意见》主演之一。回忆起2016年首次来杭演出的情景:「剧组当时是在武林路租了个没有空调的剧场演出。时隔8年,我们终于要在全新的属于自己的剧场驻场演出了。」

时隔8年,孟京辉在杭州终于拥有了自己的家。8年前,他带着《两只狗的生活意见》来杭演出,打响了孟氏戏剧的杭州头炮。此后,孟京辉每逢有新的作品都会带来杭州。每一次,杭州观众都十分买账。

这之中有一票难求的《恋爱的犀牛》,也有创下杭州话剧史上票房纪录的《柔软》。再后来,孟京辉和杭州市委宣传部、杭州市文联共同出品,根据余华原著改编的大型话剧《活着》,再度刷新了杭州话剧演出史上票房最高的纪录。

头两年,孟京辉还能够数得出来杭州的次数。后来,他在杭州有了戏剧工作室,又担任了杭州当代戏剧节的艺术总监,杭州就成了一个他熟悉的地方,不时住上三两天。

8年过去,孟京辉终于在杭州觅得专属自己的剧场。他决定用8年前的那出戏,开启他的第三个戏剧阵地。

这是一次商业上的新冒险。和以往一样,杭州蜂巢剧场没有任何补贴,属纯正的民营剧场。「亏了就是亏了,都得自己兜着」。

蜂巢一号和蜂巢二号开在文化消费市场繁荣的北京和上海,颇为成功。但来到二线的省城杭州,却是头次试水,「如果杭州成功,将来会复制到成都、广州、深圳等地」。

为了在杭州打造自己的蜂巢剧场,孟京辉已经准备了很多年。「他这几年已经偷偷在杭州看了很多个剧场,包括剧场大小、舞台设施,周边环境等等,最终选定了这个全新的杭杂剧场。」与孟京辉合作多年的杭州话剧艺术中心副总经理张媛透露。

其实早在排话剧《活着》的时候,孟京辉就想找各种各样的剧场。之前一直在纠结场地,「弄一个小的吧,怕跟观众的接触面太小。太大的话,又是个负担。」现在的场地不大不小,座位数比北京多出几十,他倒放了心——刚好可以做学生的培育。

最新的北京「蜂巢」剧场始于2016年,那时,凭借着《犀牛》和《两只狗》,孟京辉早已成为小剧场戏剧的代名词。剧场问题越来越成了困扰他的难题。

与《两只狗》相比,《犀牛》的演员多,张念骅和齐溪的新版本又彻底颠覆了视觉,对舞台要求变高了。当时,北京除了先锋剧场、人艺实验剧场外,并没有多少小剧场,而且场租还高,这就严重影响到《犀牛》的生命力。

孟京辉心一横,承包了原来的东创影剧院,改造成蜂巢,《犀牛》成为第一部驻场演出的小剧场话剧。

「在这样一个浮躁的时代终于可以有一个剧场来实现艺术家的梦想。」在第一个北京蜂巢在东直门开业时,孟京辉如此表示。

在一个属于自己的戏剧空间里,孟京辉彻底玩嗨了。演员在台上玩水、玩土、做饭、玩玻璃幕墙;观众席的坡度很讲究,座位可以收进去,观众可以戴着耳机看戏。在蜂巢有个怪现象——什么样怪诞的戏都有人来看。并且戏越怪,来看的人越多。

8年的运营,「蜂巢」早已成为北京戏剧的文化地标,成为了国内戏剧爱好者和年轻人文化朝圣的地方——来到这里,感受先锋戏剧的文化审美。

前不久,《恋爱的犀牛》庆祝了2000场整场演出。孟家班的生产力越来越旺盛——最多的一个组,手上拿着八个戏,各地方巡演。

为蜂巢开幕的第一批戏剧,是纯正的孟氏戏剧。恋爱的犀牛,两只狗的生活意见,空中花园谋杀案,无政府主义者的意外死亡,他有两把左这五部为人熟知的话剧,勾勒了杭州蜂巢剧场的概貌。

在今年计划的42场演出里,这五部戏剧将循环上演。明年,除了孟导自己的作品之外,还会有一些跟蜂巢美学相仿的戏剧。比如原来恋爱的犀牛的主演,现如今「黑猫剧团」团长刘畅做的各种各样的戏,以及杨婷、陈明浩这一拨人,还有可能引进一些国外的。

不过,孟京辉不想蜂巢成为千篇一律的连锁店。他初步设想,明年将对杭州蜂巢进一步细分主题,以区别于北京的蜂巢。「希望能变成杭州的一个小地标,能给人一种不一样的空气。」

对比如今的戏剧热,谁都不会想到17年前,戏剧界讨论最大的一个问题就是戏剧危机。「全中国就没人看话剧,不可能你演出」。孟京辉回忆,那个时候,连北京人民艺术剧院也不生产话剧。

那是1999年,为了《恋爱的犀牛》,孟京辉在演出前靠抵押房子拿到了 21 万元,还跟朋友借了钱,用一只双肩包把钱背回来。他跟廖一梅约定,如果赔了,廖一梅写一年的电视剧还钱。

《恋爱的犀牛》终于诞生了,这部没有故事情节,背景抽象的话剧,意外地一炮而红,最终成为改变当时整个戏剧行业的实验先锋。

这是一个关于爱情的故事,讲一个男人爱上一个女人,为了她做了一个人能所做的一切,也未能成全他的爱情。剧中的主角马路是别人眼中的偏执狂,算是人群中的犀牛——实属异类。

随后的几年,被贴上「先锋戏剧导演」标签的孟京辉,几乎是导一部火一部,《恋爱的犀牛》、《两只狗的生活意见》、《柔软》为代表,观众喜爱和熟知的作品,几乎顾及了诸多大众的品牌,段子、摇滚各种流行元素的植入,讨喜又形式感十足。

不过孟京辉拒绝承认自己创作时考虑过观众。「把自己当包子卖,我觉得不可以这样。」他更偏爱的,还是一些更具实验性质的作品。

《爱比死更冷酷》就是其中一部。2016年元月,这部戏首次在北京蜂巢剧场上演。这原本是由赖纳·维尔纳·法斯宾德执导的一部电影,以话剧的形式呈现在舞台上,更为晦涩难懂。

演员面无表情、动作僵硬,像一个个木偶。观众进入剧场后,将会发现自己成了精神病院里噩梦的主角。因为舞台的特殊设置,观众全程必须带着无线耳机,才能听到隔着一层玻璃幕墙的舞台上,演员说的台词。

此时《两只狗的生活意见》早已得到市场广泛认可,当晚正在北京的另一个剧场上演,现场气氛热烈,观众的掌声笑声不断。

而在蜂巢剧场内,82分钟的《爱比死更冷酷》演出,观众在沉闷和压抑的气氛中度过。有人看不下去,中途离席。

演出结束后,孟京辉自我反省,不过,理由却是,这出戏“做得还不够极端,走了一半的人就对了”。

这位市场最受欢迎的话剧导演,希望在市场之外,继续保持自己创作的独立与自由,「这么长时间我没做过一个自己不想做的戏。而且我的每一个戏,我也不是为了观众做的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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